无语池塘

伊酷

      校园内有一半亩方塘，徘徊着天光云影。它睁着曾经似乎明亮而如今已渐蒙眬的眼睛，静观周围的一切，从春到夏，经秋历冬，一年又一年。
　　这池塘原本是一条小河的一部分，那条河在原始校园的门前，河南岸是几户人家，人家前是农田，农田前是已蜕变成镇街一部分的公路。在校园向南的扩张中，学校的南门也渐次移到了街旁，小河被剪成了两条线段，围墙阻断了它西来东往的路程，从而与外界失去了所有的勾连，停滞，沉静在校园中，不复流去。夏季暴雨骤来，池水涨了又涨，涨了又涨，也会在短暂的时刻漫过池堤，漫出校园，且算作是与昔日外界的伙伴“私聊”一回。
　　校园里像这样的池塘原本有三方。北边一，南边二。北边的那块形状不太规整。池塘的周围，高高低低杂七杂八的生长了一些树木。有楝树，德国槐，泡桐树，和长了长刺的短刺的我叫不出名字的灌木等。那时，校园里班级少，这池塘又偏于校园一隅，外貌少却几分清丽多却几分粗犷，不足以吸引人，在热闹的校园中是人迹罕至之地。我倒是常到池塘边溜跶。二十多年前，我刚到学校工作，年轻的心使得脚也年轻，闲不住。更何况后来又来了几个更年轻的弟兄，就安置在塘北一排低矮的宿舍里。可惜他们远走高飞，也和这池塘一般消失了，有影无踪。
　　北塘消失在十五年前，那几天是平凡日子中的平凡的日子。拖拉机，卡车满载着从校园外运来的泥土，突突突，嘟嘟嘟，热火朝天地开进校园，将一车又一车的泥土倾泻进池塘。池塘在一点一点地萎缩，终于，“沧海”变成了“桑田”。池塘里是有鱼的，不过先前已遭逮捕。我猜想，一定有几条大乌鱼有“池鱼思故渊”的情结，宁死不屈，从容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，永远沉睡在塘底。如今，从校东门一进来，足下的这块平地就是北塘的旧处了。北教学楼的北边，长着两棵很高大的樟树（原来似乎不只是两棵），和几棵中等身材的侧柏、铅笔柏、冬青树，它们就长在当年池塘的南岸，不信你去问它们。
　　在现校园池塘的西边，也有一块大小形状都相似的池塘，不妨称之为“姊妹塘”。“姊妹塘”“本是同河生”，池塘的南岸各有一排平房教室，东边的一排已变成了南教学楼。“姊妹塘”中间是五米左右的堤坝，坝下水中有涵洞相连，让它们同呼吸共命运。只是天算不如人算，人算不如时算。学校操场本在那两排教室的前面，呈东西向。后来，为了学生更好地活动，为了学校布局更合理，为了学校能与时俱进更快地与上级精神全面融合，必须将操场改成南北向，面积才能扩大成有草原的感觉。于是，这西边池塘的生命终于在十年前走到了尽头。它，消失了！只可惜了生长在池塘坝边的老柳树。
　　将“姊妹塘”隔而又连的塘坝边，南北向站着几棵此呼彼应的高大粗壮的老柳树。这些老柳树资历很深，不知贵庚几何，很有沧桑感，使这树中的女子平添了几分伟丈夫的豪迈之气。如果你以为它们没有柔情，那就冤枉了。每当春天来临，“万条垂下绿丝绦”，人从坝上走，仿佛在绿丝中穿行，柳枝触手可及。如果忍不住，可像孩童，折柳编环，嬉戴于头上。我们一般不这样装嫩，更何况，长在树上的生命才是真正的生命，没有人忍心去伤害它们。而当五月走进，柳絮轻扬了，在校园里漫天作雪飞。你若捉它们，躲躲闪闪的，调皮得很。不理它们，却静静地停浮在你的桌上，令你浮想联翩。我以为，那时的老柳树是最美的风景，这风景也消失了。如今池塘周围又栽上了数棵新柳，它们是否是老柳树的直系亲属，间接子孙，无从考证，不得而知。我想，也许五十年后，这些柳树也能够伟岸起来，进入下一个历史的轮回。
　　现在，校园里就仅剩下这最后的方塘，它孤单么？
　　数年前，我曾让学生们进行一次辩论，议题就是围绕这池塘。一方的观点是，池塘要填平，理由很充分：学校的“疆域”已无法拓展，能够建筑利用的土地已荡然无存，只有将这池塘填实，建筑成学校所必需的图书馆、体育馆，让这不实用的池塘实用起来。另一方的观点是，池塘不能填，理由很简单：它是学校池塘的幸存者，唯一继承人，我们喜欢这池塘的风景，池塘活着，学校的生态环境更“生态”。就我个人而言，倾向于保留着池塘，理由更简单：池塘里有鱼。
　　这池塘的幸存者历经数次“手术整容”，从外到内已大不相同，虽然少了一些过去的天真自然，却多了一点规规矩矩之后的端庄安详，这两者本来就难两全，只能选择其一。池塘的南岸原来长着一排胳膊粗细还没有来得及高大的梧桐。这种梧桐不是法国梧桐。法国梧桐美在枝叶和球形果儿，树干常常因不时掉下一块块树皮，像牛皮癣似的，斑痕累累，即使说它美，也美得有点儿变态。我们学校还有六棵“<SPAN lang=EN-US>80</SPAN>后”法国梧桐，树干我是不忍卒看的。而这种梧桐树干恰恰最美，笔直，浑圆，光滑，还呈悦目赏心的碧绿色，真是难得。那时我常从这些梧桐身边走，情不自禁用手轻轻抚摸。在平房拆除，改建教学楼之时，这些可爱的梧桐就被移走去了“异国他乡”。再见了，梧桐们。后来，改长了一排棕榈。年轻的棕榈有宽大的扇形叶子，足以遮掩住树干上褐色的棕榈毛，冬天又模仿着翠竹苍松的色泽，倒还罢了。哪知这些棕榈不懂得节制，拼命地长，疯长，如今长成了超级棕榈。头顶上的叶子须仰视才见。更可笑的是露出了长满褐色棕榈毛的细长的腿，很不雅观。我估计，下一批消失的对象就是它们。
    池塘边近岸浅水处，原本长着疏密有致的芦苇。春天，芦苇就从水底渐渐地钻出来，冬天池塘的沉闷被芦苇的尖尖儿一一点破，不得不生动起来。等芦苇的叶细长了，宽阔了，摘下数片，卷成牛角似的圆筒，一吹，就会发出水牛般的哞哞声。等这些叶子长老实了，采下来，晾干，端午节就来了，包粽子吔。这时，池塘里的野菱终于窜到水面。起初是漫不经心的躺在那儿，这里一朵，那儿一朵。稍不留神，竟然连成了片，只在池塘的中央留着一块空白，小鱼儿吐着水泡，忙着在那儿喘气。菱是四只角的小品种，我曾用细绳绑住砖头，抛到池塘中，将菱拉到岸边摘来尝过，哇，甜滋滋的，味道好极了。只是采菱的手法有些野蛮，实在愧对江南水乡划着弯弯小船采红菱的清灵女子。遗憾的是，采菱的时节在暑假里，我已回了家。等到回校，菱踪影全无，成了他人腹中之物。其实都一样，想必菱不会计较，池塘更不会。
　　时光流转，池是人非。池塘还是那从前的池塘么？似是而非，抑或似非而是，这大概是模棱而又准确的答案。老柳树消失了，尖芦苇消失了，小野菱消失了，池塘依然隐约着昔日的影子，等有情人来追寻。我还时常来到池塘边，守望着池边年轻的柳树，守望着池中初来乍到的观赏鱼，思绪连结着过去，延伸向未来。这最后的池塘也在凝望着我，凝望着我们，默默不发一语。

伊酷

本文作者是沈中老师：周松明，相信在那念过书的都会找到自己生活的影子。

珍惜明朗的笑

记得大概20年前，教室后面有二个池塘，吃完早饭经常在里面洗碗喂鱼。后面那个池塘每年年底的时候学校好像会组织去捕鱼的。

nszwj

那情、那景、那人、那时、那事，尤在眼前。

五月的雪

我抢、我抢、我抢沙发~

五月的雪

真是 收益 匪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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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竞争才有进步嘛